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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令主饶命啊!”

天下令无胜殿内一片灯火通明。

薛行意挑起眼,回神看向不断磕头的钱西风等人,这些都是他们派去三十六派的人马,有的死在了外面,有的被姜梨伤的半死不活,送了回来。

而这一路从南到北,造足了声势,这么一大批穿着刺客服被送回天下令的人,无疑是对真相的另一种肯定。

“埋了吧,吵得耳朵疼。”

陆祁阳摆了摆手,立时有人将这些人拖了下去,

刘小红的快板书其实比他们还要先到一日,马腿跑不过人嘴,传得最快的就是人言。彭翟二人站在下首,义愤填膺。

“王沛之那个混蛋搅浑水,叫了冯时蕴他们过去站场,还说叫他们过去是您的意思。老冯他们不疑有他,刚好赶上王常与布的那个局,谁能想到这老东西是装疯?”

“现在外面声讨之声不小,我们反倒成了众矢之的,连拾恍山那几个老家伙都惊动了。”

陆祁阳没言声,手里拿着一只染血的快板,不甚熟练地打了两下。

无胜殿里只有竹板敲击的声音,他独自玩儿了一会儿,没什么情绪的说,“三大派的人心思活泛了。”

“什么活泛?”翟四斤楞了愣,他是三人之中脑子最粗笨之人,“又活泛了?”

三大派不是这次有反骨,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造一次反,不过都是小幅度的,他不认为他们敢在这种大事上动手脚。

竹板声又起了,陆祁阳情绪不多,遇到烦心事时就喜欢找样东西把玩。地上躺着一个说快板书的,他玩够了,随手把竹板扔到他身上。

“杜寻亲自去看看,压压他们的性子。”

“杜寻”嗯了一声,向来跟陆祁阳是这种交谈方式。

陆祁阳不相信三大派会糊涂到分不清他的命令,王沛之说是他的意思,他们就信了?王沛之是谁,代表得了谁?这些年他确实压得他们太狠了,可若分不清轻重,就要好好说道一番了。

至于彭轻涤和翟四斤这两个,他也持怀疑态度,王常与那个老疯子确实是个意外,可以彭翟二人的心计,会这么轻易上当吗?若不是岁数大了脑子不够用,就是也有了旁的心思。

什么心思呢?

他让他们全部下去,视线在三人背影上穿梭,最后定格在“杜寻”身上。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薛行意,那这次的变动一定与他有关,可他替他“养着”闺女,他那么在意她的死活,怎么可能冒这个险。

“那个付锦衾到底什么来路。”

陆祁阳想到他之前与薛行意的对话。

“翟老四跟他交过手,没看出来处,似乎是集百家之所长,各派功夫都会一点,是个单帮剑客。我派人查过他的底,这人有些奇怪,前十年的身份一片空白,似乎是近几年才在江湖上行走,接近姜梨的目的是要进嚣奇门。”

单帮剑客想进嚣奇门无甚稀奇,江湖第一刺客门,赚得多,买卖大。只是身份无处可寻,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。

陆祁阳问,“此人背后有无势力?”

“只他一人,唯姜梨所用,容貌生得俊朗,还与姜梨相好,嚣奇门的人都知道。”

薛行意给了他答案,也交出了疑点,与平日汇报无有不同。他没跟他一起分析,只是依照规矩将自己探查的所有回禀给他。而这些内容,陆祁阳在招来暗探部的人细查之后,与薛行意所说无异。

可他仍旧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。

薛行意没有骗他的前科,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顺从他的心意,可是这份顺从并非出自真心,而是无可奈何。便是彭翟二人忠心于他,也是因“杜寻”听令于他。

陆祁阳招手叫人,想找个比三护法更值得信任的心腹监视他们,可是扫视一圈,似乎还不如他们三个。

最后还是派了几个人去,心里并不愉悦,他后知后觉地发现,这些年他也被薛行意养出一个致命弱点,一个除他们三人以外,再无可信之人的弱点。

他常年对他们委以重任,他们也对他言听计从,可他不懂以心换心,一旦有了怀疑便是连坐式的不放心。四侍主原本可用,可惜没了。之前不觉得什么,现在想想,姜梨那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?

这是个问题啊。

陆祁阳茫然地看着漆液,这是个大问题啊。

他找不出解决的办法,就想去看看薛琢,那是个安静又不会说谎的孩子。

薛行意直接去了奉山城,陆祁阳偶尔派他敲打三派,便将人叫到这边问话。

暑夏之季,太阳很大,薛行意因为薛琢的关系十分厌恶这种天气,宁愿一直阴着,推不开看不清的那种。今日倒不似往日那般,甚至抬头多望了两眼。

城内有人由远及近的迎出,伙计打扮,是天下令放在奉山城的老钱头儿。冯时蕴那几个不是第一次“闹脾气”,陆祁阳“削藩”讲究循序渐进,每进一次,这几个就要闹一次,连老钱都有些见怪不怪。

一张桌子上坐齐六个人,都是天下令的肱股之臣,话里话外却都是对令主的怨言。

“这次又让你敲打我们什么?担心我们有反骨,当初就别做那些缺德事!”

“传代秘籍,良兵强将,全喂了他天下令的嘴了,拿我们几个当不要钱的奶妈子呢?我们剩下什么了,血喝干了再炖了我们这身老骨头?”

“三大派在他眼里就是天下令的后花园,想要什么就带走什么,前段时间,老东西上我那儿转了一圈,搬走了一尊铜像。那是我们立派祖师的铜像啊,他拿到无胜殿门口当摆设。怎么,我给他效犬马之劳不够,还得让我祖师爷给他看门?”

这些大段大段的话,外人看来应该是最能嚷嚷的玉自寒说的,实际出自江湖第一天师冯时蕴之口。老头儿在自己人面前无所顾忌,关起门来是最能抱怨的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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