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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3/3)页
踪影。
只剩下了漫天奥妙的纹路。
这便是祖劫。
可刚才他很清楚地察觉到,一切规则都被剥离到自己这里等待书写。
神通禁用。
赵宁就少了一个杀招。
那凰女……
“无忌!别想这些了,尽快书写才是正事。”
花朝焦急地提示道。
“嗯!”
嬴无忌定下心神,手指挥动,那一道道玄奥的纹路,便化作一行行文字书写了下来,先是明亮了一阵,便与规则一起隐入天地之间。
这种感觉很神妙。
那些纹路有些他很熟悉,却又能一眼认出这些是什么。有些却见都没见过,一点也不敢乱动。
只要以它们书写文字,便能成为新秩序的主宰规则。
就好像颛顼帝后,血脉规则就从偶然现象变成了人族规律,在牧野碑彻底崩毁之前,一直都是中原不容置疑的主宰规则,贵族兴衰难以逃脱它的框架。
而他现在,就是要用一个新的族运分配方式,来填上血脉规则的空缺。
这个新的族运分配方式,早已经在人族王朝提前实践了无数次,只是欠缺一次再次书写的机会罢了,政绩军功决定族运分配,多劳多得,为百姓付出得多的,就应该得到族运的照顾。
嬴无忌早已无比熟稔,所以指尖舞动,写得飞快。
只是片刻,便将新的族运方式尽数书写上去。
如果这个时候就停笔,那他很确定几百年内很难出现问题。
但如果他只满足于这个,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成圣。
他有私心。
或者说有着其他所有人都有的私心。
解决不了这个私心的问题,他以后随时都有可能犯错。
他看向花朝。
花朝也笑着看向他:“你真的不想要长生的机会。”
“这……”
嬴无忌咧了咧嘴:“不要了吧!活得太久,人会变,也会腻!”
花朝抿了抿嘴。
轮回之术霸道无比,但寿元增减与轮回转生的效果,却能引发无穷的后患。
剥离了这些。
又似乎只剩下了丹青妙术。
但比起之前的丹青渡魂之术,又不完全一样。
她笑了笑,从漫天的规则当中,捻下几缕纹路,攥在手中又提醒道:“你再考虑清楚,若你真的只书写这些,便只剩下七年可活!”

“知道了知道了!花朝姐,你好絮叨啊!”
嬴无忌笑骂,心中却忽然想起了老长老白玄问他的那个问题。
怎么样才算真正的死去。
他当时回答的是被遗忘。
换作现在的他,依然会这么回答。
这也是他现在要写下的东西。
如此写下,不会对先有秩序造成任何影响。
也不会给任何权力留下漏洞可钻。
只不过。
它对生者有意义。
对亡者也有意义。
飞快书写之后,这最后一行金色的字迹慢慢隐于天地之间。
而那未被书写进秩序的规则,也逐渐淡化。
……
“嘭!”
凰女倒飞而出,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支未沾血的羽毛。
气息也已经衰弱到了极点。
可两个妖圣凄惨程度一点也不弱,浑身都插着神火舞动的凤凰翎,他们的血肉在虚空神火的灼烧下似不堪一击,化作缕缕烟尘消散在虚空之中。
不过他们也只是看着凄惨。
远没有凰女受那么重的伤。
凰女拼命阻拦的场景,疯狂地催发着他们的杀心。
多次接近嬴无忌无果,更是让他们几欲发狂。
“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!”
金翅大鹏脸色铁青:“为了一个必崩的秩序,值得么?为了一个人族男子便这样,真乃我们雌鸟之耻!嬴无忌究竟多擅长床笫之欢啊,竟然把你迷成这样!”
凰女面色苍白,忽然想起嬴无忌对“证无”这件事的评价,忽然感觉有些招笑。
帝后这么多年。
还真没有人相信两人没睡在一起过。
一时间。
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。
“那是你觉得这新秩序必崩。”
“呵!”
金翅大鹏冷笑:“谁给你的勇气?是嬴无忌仅剩七年的寿命么?如今魔蛟死,你我三个都已经废掉,他凭什么不选长生之道?你这种贱蹄子,就该死!”
说罢。
高高飞起。
一个俯冲。
锋锐到足以撕裂一切的鹏喙狠狠啄向凰女的咽喉。
也与此同时,赤尻马猴的杀招也从背后逼近。
凰女咳了咳,已经没有了躲闪的力气。
只能闭……
然而眼还没闭上呢。
就有一阵清风拂过。
前后两个杀招,居然一个都没落在身上。
嬴无忌一手攥着鹏喙,一手攥着猴爪,瞅着凰女笑道:“我就说没人信咱们两个没困过觉吧?”
凰女:“……”
她急切地问道:“你……”
嬴无忌点头:“成了!”
凰女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,然后脑袋一歪,就昏了过去,好在花朝接得稳,不然还真得摔死。
嬴无忌瞪了赤尻马猴一眼,扣住他手腕的手陡然用力:“捏妈妈的!凰女是老子王后,你这猴子偷桃用的是不是不太讲究。”
赤尻马猴被他这么一瞪,不知为何竟吓得亡魂直冒。
他,他成了?
为什么?
姬峒不是说,轮回之术跟新秩序完全冲突么?
这个嬴无忌为什么……
他慌忙解释:“我这不是猴子偷……啊!”
一声惨叫。
猴爪已经碎成了齑粉,伤口处却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。
更让他惊悚的是,齐腕而断并不是结果,而是一个开始。
断腕处,皮肉骨骼一点点崩毁。
速度很慢。
却顺着猴臂慢慢往上攀。
每崩毁一寸,都会给他带来极其剧烈的痛苦。
很快,断腕就变成了断臂,甚至还在朝胸口蔓延。
赤尻马猴惊骇无比,使出浑身解数却依旧阻止不了崩毁的趋势。
这绝对是祖境才能拥有的手段。
他慌了,双膝一软便准备凌空朝嬴无忌跪下。
在这种绝对碾压的情况,啥特娘的妖圣尊严啊,谁要谁是傻子。
他忽然明白了当年绝地天通之时,一众妖王去围攻颛顼帝而不成的绝望。
现在的他,几乎是在独自面对这份绝望。
他顶不住了。
他要跪!
可没想到的是,膝盖倒是软了,却怎么样都跪不下去。
张了张嘴。
却也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。
嬴无忌只是戏谑地看着他:“刚才我给过你机会,但你选择硬刚到底,成年猴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。”
赤尻马猴:“???”
一阴一阳两只眸子,现在只剩下了痛苦与怨恨交织。
崩毁顺着伤口一路蔓延,崩碎肩膀,崩碎胸骨,崩碎心脏。
赤尻马猴除了惨嚎,什么事情都做不到。
最终在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中,彻底化作虚无。
覆海魔蛟好歹还留下了灰灰,他连灰灰都没留下。
“你呢?”
嬴无忌看向金翅大鹏:“凰女是我娘子,你对我娘子动嘴是吧?”
说罢。
用力一捏。
鹏喙瞬间崩毁。
金翅大鹏痛得灵魂发颤,忍不住破口大骂:“我是母的,我是母的!”
“母的啊!你不早说!”
“你捏着我的嘴,我咋……”

金翅大鹏骂到一半不说话了,他的崩毁从嘴开始,说不出话了。
但看她的眼神,就知道她还在骂骂咧咧。
不过也没持续太久。
鸟头崩毁之后,直接就从高空坠落了。
顿时。
世界都清净了一会儿。
地面上。
一众大妖妖王都沉默了,都在思考要不要跪下讨饶。
可想了想。
两个妖圣都死得干脆利落。
他们又算什么东西?
反正自己这边高手无数,临死也能换掉几个人族高手。
便强忍着心里的恐惧,强行催发凶戾的情绪,再次朝人族军队杀去。
但很快。
他们发现了一件无比惊悚的事情。
刚才还只能招架的人族军队,此刻气质都好像不一样了。
不只是气质。
实力也拔高了一大截。
再次冲杀进去,竟让他们有种蚍蜉撼树的感觉。
突如其来的变故。
让人族军队无比振奋。
原本已经木然的情绪,瞬间被点燃了起来,纷纷提兵迎战。
转瞬之间,攻守易势,两级反转。
再加上士气悬殊,已经是摧枯拉朽之势。
嬴无忌没有插手,因为需要妖族恐惧的是人族的军队,而不是自己。
接下来的战争肯定还有伤亡。
但是值得。
他感受着身体的空乏,轻轻吁了口气,突破祖境只是实力以及与规则亲和度的提升。
这寿元还是处于被榨干的状态。
不过已经无所谓了。
他纵身跃下,看向赵宁:“宁儿!这里交由你来指挥,凰女受伤太重,我先带她去鲲鹏体内疗养,等他醒了,我就回去!”
“放心!”
赵宁淡淡一笑,做出了一个安心的手势。
嬴无忌咧了咧嘴,便从花朝手中接过昏迷的凰女,凌空一踏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。
……
转眼过去。
已经是七个昼夜。
中原别的地方还在紧张备战,却忽然听到某个西北重镇传来的捷报。
妖族跪了!
整个妖域近七成的妖王和大妖都被诛杀。
这场差点掀翻整个人族的妖患,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束了。
一时间,绝大多数人都懵了,觉得这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谣言。
可是很快。
一道道解禁的政令颁发下来,彻底解除了战时状态。
王都甚至传出了消息,再过三个月的时间,妖域的八个年轻的妖王就会来王都接受册封,在妖域建立八大妖国成为人族王朝的属国,维持妖域内的安定,同时会派一些天才大妖入中原为官,施云布雨耕田犁地。
就跟黎土的神牛神树一般。
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报,让所有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但这些事情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。
除了暝都封闭,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奇怪的现象。
足足过了七日,他们才终于接受了战胜的事实。
……
黎殿。
“赵宁,你确定无忌他没事吧?”
“当然确定!你今天已经问第八遍了!”
赵宁有些头大,对着镜子,一脸凝重地将白发染黑,对于李采湄的问题,相当无奈。
不过好在寿元虽然剩得不多,但容貌却没怎么受影响,以后倒是能以女儿身,伴着嬴无忌多在中原走走,在朝堂呆了半辈子,也终于能放松一下了。
李采湄终于松了口气:“也好!峥儿这次立了大功,不至于回来找不到爹。对了!我想让峥儿改姓,改成嬴峥好不好?”
“这件事你们商量就行。”
赵宁摆了摆手:“这小子狂得很,我反正不想管了,让他亲爹管去,我的白头发不能再多了。”
李采湄好奇道:“你不生气?”
赵宁反问:“我生什么气?其实我觉得,你现在应该回自己屋,站在南墙前,说不定会有惊喜!”
李采湄不解:“啊?什么意思?”
赵宁笑道:“去了你就知道了!”
李采湄有些疑惑,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多问。
提着裙摆,便匆匆回到了自己卧房。
找到南墙,神情变得有些恍惚。
因为南墙上,只挂着一件物什。
那就是李采潭的画像。
“这……”
她不明白赵宁口中的惊喜是什么意思。
只是看着这幅李采潭的画像,心中不免有些伤感。
姐姐她……走好久了。
峥儿出生之后,她好像只见了大外甥寥寥几面,然后就跟吴丹去了吴国,再回来的时候,已然是香消玉殒。
如今峥儿已经成了一个俊朗的小伙,不知道她这个当大姨的再见面还能不能认出他。
可惜。
应当没有见面的机会了,毕竟这新秩序……哪还有丹青妙术的一席之地。
她眼帘低垂,有些悲从中来。
可就在这个时候。
一道人影忽然闪过。
“哟!不容易啊!这么久,终于思念了姐姐一次。”
“啊?”
李采湄听到这个熟悉却又久远的声音,猛然抬起头来,只是一瞬,眼圈就红了。

她看了看眼前女子,又看了看墙上空白的画卷,高兴得手足无措。
“姐,姐姐?你怎么,这,这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从画卷上出来了?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!你想我,我就出来了呗!”
李采潭笑吟吟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:“你现在看起来可没我年轻了,不过没变丑。就是变成了小妇人,整日思念的都是你的相公,居然过了足足七天才想起我这个姐姐来。”
李采湄没听出她的埋怨,全然沉浸在喜悦里没有挣脱出来。
她攥着李采潭的手,触感无比真实:“姐姐!那你这次出来,是不是就不回去了。”
“那肯定不会!”
李采潭指了指墙上空白的画卷:“你没那么想我的时候,我就回去了。”
“啊?”
“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况,只能说我已经死了,但没完全死,你想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会出现。可能直到这世上没人思念我,我才算真正地死了吧?”
“哦……”
李采湄有些似懂非懂,握着李采潭的手想多问几个问题,却发现李采潭在一步一步朝后退,似乎正在被空白画卷撕扯。
她大惊失色:“姐姐,你这是怎么了?我没有不思念你啊!”
李采潭面色有些尴尬:“话是如此不假,只不过好像有另外一个人更想我,有些思念成疾了,连着七天跑都跑不掉。”
李采湄愣了一下:“你说是吴……”
“我一点都不想去的。”
李采潭扶额:“我看见他夫人和几个儿子就烦,当然我看见他也烦,你下次见花朝的时候帮我问一下,怎么样才能躲在画卷里面不出来。”
“你真不想见他?”
“也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
田垄之上。
花朝手持画轴,在前方静静地走着,踩着刚刚收割完毕的麦秸茬,脚步看起来颇为自在,神情也相当从容。
只是攥着画轴的手指有些发白,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在她身后。
一对夫妇正挽着手紧紧跟着。
妻子美貌动人。
丈夫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。
他看着花朝的背影,嘴巴一张一合了好几次,就是说不出话来。
“花朝!”
妇人有些埋怨道。
“啊!”
花朝如梦方醒,连忙转过头,看着罗偃有些紧张的目光,她强装出来的镇定消融了不少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伸出手指了指这千亩良田,笑着说道:“这就是您心心念念的盛世!”
罗偃有些受宠若惊,过了好一会儿,才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真好!”
……
野山。
嬴十三刚刚养好伤,就回到了自己隐居的小木屋。
他刀劈空间的神通无比纯属,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妖王堆里。
结果养了七天的伤,伤口才基本愈合。
余生应当已经没有什么事了。
可以与画作伴,直到入土了。
不过得想个办法把胡糊糊撵走。
太闹腾了。
却不曾想,还未推开门,就听到了胡糊糊抱怨的声音。
“姐!你是不知道,那个嬴十三快讨厌死了,每天就知道拉着那张臭脸,好像谁稀得看他一样。我给你说,男人得治,以后就算他想你,你也不能轻易出来,得让他急,知道不?”
“吱呀!”
门开了。
嬴十三看着胡糊糊对面那个更年轻娇俏的少女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“翠花?”
“十三!你,你回来了?”
四目相对,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。
……
鲲鹏之尸。
“醒了?”
“嗯!”
“还挺讲义气啊,一开始你劝我停手,我还想跟你绝交来着。”
“我这不是义气,我只是选择更有利于新秩序产生的选项。”
凰女认真地解释道:“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我当生灵,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秩序推动机器而已。”
嬴无忌嗤笑一声:“那新秩序已经建立了,你任务已经完成了,要不要死一死?”
“我……”
凰女噎了一下,好半天没说出话,盯着嬴无忌看了半天,忽然开口说道:“其实我感觉我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,就比如……我现在有些想体验一下繁衍的意义。”
嬴无忌面色一僵,捂着后腰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:“这个得等等,透支的有些严重。”
“又不是非你不可!”
“我不允许!”
“……”
凰女忍不住扑哧一笑:“那你好好补补,我可能过几天才要痊愈。”
“这还差不多!”
嬴无忌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:“我调配的伤药都在床头,你自己看着吃,我还有点事儿,得赶紧回去一趟!”
“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养伤?得到了就不珍惜?”
一句话脱口而出。
两个人都怔了一下。
凰女摆了摆手:“开玩笑而已,我只是想问,那件事情很重要?”
嬴无忌郑重点头道:“很重要!”

凰女笑着点头:“那你快去吧,不用着急回来,把事情办好!”
“嗯!”
嬴无忌念头一动,便消失在了鲲鹏之尸内。
再次出现,已经是黎殿的书房。
赵宁收起染白发的物什,笑着看向他:“还能看得出白头发么?”
嬴无忌摇头:“不能!”
赵宁抿了抿嘴:“那……我们出发?”
“嗯!”
嬴无忌重重点头。
随后,便握住赵宁的手。
两人齐齐深吸了一口气,便朝后厅走去。
进门之前,嬴无忌忍不住问道:“这些日子,你都没有去看?”
“等你呢!”
赵宁莞尔一笑。
嬴无忌沉默,偷偷朝后厅墙上挂的画像瞄了一眼,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。
他把丹青妙术写进了规则里面。
死者已矣。
没有复生,也没有轮回。
生者寿元也不得增减。
比起以往,唯一的不一样,就是当亡者画像前有人思念的时候,本魂会被唤醒。
天下黎民皆是如此。
赵宁看着他紧张的模样,笑着给他整了整衣领:“你答应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,有什么好紧张的?孩子的事情你不要担心,我来说。”
“嗯!”
嬴无忌点了点头,便于她携手一起进了厅门。
几乎就在两人在画前站定的一瞬间。
画卷中就走出了一个英气不凡却略显迷茫的老者。
两人齐齐拜下。
“女儿赵宁,拜见父亲大人!”
“愚婿无忌,拜见父亲大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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