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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3/3)页
对方的一种功力,这种气引一旦冲入对方体内便不可再收回,直至对方彻底身死。

九道内力为锁,纵使天人也难再有还手之力。

段无言犹豫不肯出招,其他几个也自踟蹰,姜梨不紧不慢转着鬼刃,她有得是耐性,就是不知道他们耗不耗得起。

“还等什么?现今都到这一步了,陆祁阳不死,我们还有活路吗?”薛行意带头喊了一句,率先使出气引,其余几人虽有顾虑,还是跟了上去。他们不肯自己杀,就只能做这缚人的锁,这是此刻必须做出的交换。

陆祁阳身体同时冲入九道气引,姜梨舔出一笑,终于提剑在手。

陆祁阳竟在这时也笑了,九人在他二人脸上看了一来回,忽然生出慌乱。

冯时蕴问陆祁阳,“你笑什么?”

“我笑你们拼尽全力摆脱我,却还是要给我陪葬!”

“什么意思?”九人一怔。

“谁知道他什么意思。”姜梨以指控剑,红唇微勾,骤然抬起的狼目尽是狠厉之色。

严既白看到姜梨并剑开合生九影于死门,每一剑都有相应的去处和方向。九人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。

“你要杀我们?!”

十年前的三十六派,便是在这几个人的引领下杀上来的。杀死她恩师丘月集的是薛行意并冯时蕴等人,她此生都不会忘记他们的脸,更不会忘记师父力战而竭的背影。

“冤有头债有主,我还生怕凑不齐你们九个。想要我为你们做刀,就先用你们的血喂我雾宗亡魂。”

“姜门主!”薛行意急道,“薛某当初屠上雾宗乃是被逼无奈,陆祁阳以我独女要挟,若非没有选择,如何愿意造下杀孽。”

“是啊姜梨,我们都是被他胁迫的!”

千气引不可收回,九人抽身不得,此时撤掌不易于自断心脉。

“可惜我不认识薛琢,只认识我无辜枉死的雾渺宗,你们助纣为虐,以他人之命供养自身。今日若非听到薛琢下落,你薛行意会来吗?三派会来吗?还有大青龙寺这几位。”姜梨冷然一笑,“我太师父尸首上共有六道剑伤,那自称从未参与过的拾荒山三门,一直蛰伏在盘龙密道附近。我派中珍宝被你们摘了个干净,一座雾生九方得力!”她抬剑九影,“你们享受了十年,也该付出代价了!”

“姜梨!”段无言急切安抚,“你手中只有九剑,我们死不足惜,那陆祁阳呢?你就肯轻易放过他?他才是始作俑者,才是你雾渺宗最大的仇人!”

姜梨笑了,这次她问的是陆祁阳,“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?”

陆祁阳依旧没有多大喜怒,“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值。”

九影并非只有九剑,另有一式屠生剑指以自身内力而生,她从未算漏过他!

“值不值的,我自己愿意就行。”

“纵使有这九人内力,也难抵消最后一击。”陆祁阳在劝她。姜梨在他脸上看到了隐隐的怕,他是早断了“七情”的人,若是连脸上都有了情绪,心里定然更深。

她说你无情无爱,“我从未想过你会为当年之事忏悔,如今看到你不想死,我心里便畅快了。我不要你悔,我要的就是你不甘不愿的赴死!”

姜梨说对了,陆祁阳从未后悔过任何一个决定,可他不甘赴死,不愿在这时结束一切。他耗费了近四十年去筹谋一个计划,为了报仇,他放弃喜怒,抛却人性,心里无爱,连恨的感觉都是极淡。到最后,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了。他像一块木讷的石头,机械地布局,只为炸毁龙脉。

可是他与姜梨不同,他得不到解脱,穷尽一生也没达到自己的目的。他在神功得成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浓烈的愤怒和恐惧。他对薛行意等人狂吼,想要挣开气引,可是那些人撤气是死不撤亦是死,更加不知如何抉择。他想对姜梨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愿意忏悔,向整个雾渺宗忏悔,可惜剑指已至,姜梨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
他怎会忘了呢,她根本不需要他的悔,这世间自从没有雾生开始,便不仅仅是一个悔字就能结束。

菩萨畏因,众生畏果,因果轮回,便是善恶之报。

“二爷,您算得真准,最后还真是两败俱伤,同归于——”元亨通尽字还未出口,就见严既白破窗而出。

九剑穿心,屠生剑指以气生剑,姜梨压紧指剑,使其穿胸而过,陆祁阳被姜梨一指震碎心脉,反噬而来的是更为猛烈的撼岳之力。回弹而来的气浪更是汹涌,姜梨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,在将要被碾碎之时,有人将她揽进怀中,起掌迎上反噬之力,两道气力相抵,撞出更为猛烈的一片飞尘。

一盏茶后。

姜梨于恍惚中错愕的睁开眼,没想到自己还能缓上一口气。面前是身铅白氅衣,胸前已经阴出一片血痕,他替她承接了半成反噬之力。

她大致知道对方是谁,可她懒于细究,没问他你为何会醒,也没问对方为何救她。坐在地上缓了点力气,她使力一扑,直接把人推到一边去了。

严既白跌坐在地,难得生出错愕之色。

他救了她,却仿佛碍了她的眼,他看见她抻长脖子看向对面,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她在看那几个人死没死。

她有双极深的黑瞳,一旦瞪圆了就很像某种觅食的山兽,她挺着上半身观察对面,那是她要扒皮食肉的猎物,现在正是收获时刻。她拖着半死之躯开始往对面爬,挨个探了一遍鼻息。陆祁阳她探了两次,不知是觉得不解气,还是预防对方没死,她抓着他的脑袋重重往地上一摔。血铺了一地,再探鼻息,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活。

再然后,剩下九个各摔一次,大概还骂了一些脏话。

严二爷由于首次遇到这种不懂感恩的凶兽,半晌没有动作。

不过她的力气终是耗尽了,严既白看到她摇摇欲坠地站起来,环顾满城尸首,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一个方向。

他理着身上的衣服起身,明知故问,“找什么呢?”

“付锦衾。”

面前的女人眼神分明已经涣散,却还撑着力气在眼里攥着一束光。

他说,“他不在,被你亲手送走了。”

她点点头说挺好,“这里多脏,他最爱干净。”

“你要去哪儿?”

“我哪儿也不去,就在这里等他来。”

严既白看着她走向一处商铺门口,铺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——付记。

她想坐下来等他,可惜才刚弯身便吐出一口稠血。她抬起袖子想要擦干,很快整只袖子都洇透了,她变得生气,甚至暴躁,倔强地让自己坐下。那个动作她做的极缓,像一个迟暮的,行将就木的老人。她将双腿并在胸前,那是个极乖的姿势,她说过这一战不死就嫁他,说过报仇之后便去过自己的人生。

我撑着不死,你快些回来。

她这么想便这么做,只是身体不给她做主。

严既白在姜梨栽倒之前护住了这人。

鸦青天色里飞出一道浅淡云霞,应是要破晓了,可惜堆云遮日,短短一瞬,便掩下了所有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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