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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3/3)页
他师父,她便也有些好奇上渊。

付锦衾默了默,“上渊弟子看它却如荒城,终日艳羡烟火人间。”

“你不喜欢?”

“不止我不喜。师兄、师姐一众天机阁老都不喜欢那里。”谁会喜欢旷而苍白的地方,“那里太高,住在那里越久,身上越没有人气。”

“你之前说,付师兄经常带你和付瑶下山。”

“是,可惜我出不去了,师父传了我掌门令,我便成了那座山最不能来去自由的人。付师兄只能带付瑶出去。而我后来才知道,付师兄才是下任掌门人选,我若没有出现,接令的就是他了。”

“所以你们,因为这个生了隔阂?”

“恰恰相反。”付锦衾笑了,“师兄无意掌门之位,还说多谢我为他解脱。他是个与世无争的人,喜欢世间百味,做得一手好菜,最精的是点心。我不爱吃甜食,但习惯了蒸锅上甜香的味道。”

姜梨想到了乐安城的付记,原来他开点心铺是因为念着师兄。可若师兄还在,应是也随他来了乐安。

那就是——

“不在了。”付锦衾肯定了她的猜测,“我想用那些味道给自己留个念想,没想到刘大头做出来的东西不是人吃的,每每拿起又放下,更添烦恼。”

“那付师兄是因为什么... ...”

“夺鼎。”

姜梨心里一沉,付锦衾语气不变,“不是他要夺,而是有人泄露了上渊之所,他们绘制了五张地图,高价卖入江湖。”

“这人是付师兄认识的人?”

“不仅认识,还是血脉至亲。”付锦衾音色冷下来,至今心中都有驱散不去的恨意。

“绘图的是他哥哥。付师兄家里一共兄弟六人,只有他被先师选中,入了天机阁。他家中拮据,母亲早亡,父亲不慈,五个哥哥更是屡教不改的赌徒。他常年以银钱供养,却还是不足。大哥欠下巨额赌债,恰在这时听闻江湖中人遍寻天机阁不得,又听有人高价求图,便动了卖图的心思。”

“他苦求师兄带他进上渊山,声称只想见识一下仙人福地的风貌。天机阁有定规,不能带外人进入,师兄自然不肯,可是他那贼兄又掀动了他那个糊涂爹,连同兄弟几人闹了个不死不休。他父亲以死相逼,说自己已经是这个年岁,死前看一看福地,死了也能瞑目,他若不肯便是不孝。师兄与他们僵持月余,实在无法,加之他父亲那时确实患了重病,就只同意了带他爹一人进山。”

“他爹记住了入山的路线,回去以后口述给他大哥,画出了路线图。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就知道了,有人买下了地图,攻上了上渊山。我那时恰在闭关,正是两境相交的关键时刻,师兄担心我强行出关心脉受损,不顾付瑶阻拦,以内力强行催动琼驽鼎。”

“他知道此物必须循序渐进,且必定要在心无杂念的情况下方能保全自己。他以身祭鼎,不知自此之后,江湖中人更将琼驽鼎视为武道圣物。他们只看到了他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,不知人体如柴鼎为火。”

姜梨没敢问结果,以柴喂火,最终只能是油尽灯枯。所以付锦衾不让她用琼驽鼎,不是不肯而是不舍。他曾说过他所爱不多,为数不多的几个都倾尽了全力,他视付瑶为姐,视付逆为兄,师兄死时,该有多痛。

“击退外敌之后,我便一把火烧光了天机阁。老冯他们一直以为我是为保驽鼎,截断杀戮,不知师兄死后,我便更腻了这座荒城。我带人隐进世间各处,让他们尝百味人生,开店,做工,走镖,但是这人有长便会有短,买下的那些铺铺没有一样赚钱,悉数亏本,每次开工钱我都极不情愿。”

“我的银子是要传给下一任阁主的,提前花没了他就得去要饭,偶尔也会想想,让谁去要饭。”

“上渊山后我便住进了乐安,那里四季分明,不再是满山冰雪,可也枯燥无味,循规蹈矩。天机阁主这四个字约束了我太多行为,我不能频繁进出江湖,不能不去江湖,不甘平凡一生,又必须安稳度日。再然后你就来了,我见识有限,没遇过疯子。”

他很少像一个一个普通人那样去讲述一个故事,也让很多人忽略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。

“乐安从没那么热闹,我的人生也从未那么鸡飞狗跳。我知你来路不善,探底之后竟然更觉有趣。刺客门主,鬼刃姜梨。我该杀你,那时还下得去手,但你说我身上有点心味儿。”

他叹了口气,既无奈又纠缠,“渐渐又更懂你,懂你身上的浓墨重彩,懂你背负的沉重。又慢慢怜你,你忆起过往那夜哭着伸出去的手,我也曾如此过,可惜没人回握。父母转身离去时,连句话都没留。我有时觉得自己跟你很像,有时又觉得不如你,至少在失去之前,你得到过很多人的爱。”

说完他看了看姜梨,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,眼睛直勾勾看着他,似乎酝酿着无数内容,嘴上却发不出声音。

他笑了一声,“没让你安慰,除了气人,你也没有什么太出色的本事。”

她似乎认为确实如此,便真的躺回去了。

这一点也算出众,付锦衾眼中笑意更深,这世道就是这么奇怪,总有一个人,哪怕一句话不说,也能把人从悲伤中拉出来。这是旁人没有的能力,只对他有用,而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,爱上的也是这样的人。

“为什么是我。”很久以后,姜梨轻轻地问。

“为什么是我。”付锦衾反问。

鬼知道为什么是你。也许是老天爷怜悯,让我活出另一种滋味。也许是看我过的太苦,给我一把救命饴糖,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很多很多好事,即便今世做了恶人,也让我遇见了找回自己的人。

“谁知道呢。”姜梨岔开话题,即便如此,她也有太多未完的事要做,“三大派的人为什么会来?”

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。”

“你不知道他们会来?”

“知道。”付锦衾正色道,“只是没想到黄皮脸他们会转道来羽西。我知道王沛之是天下令的人,知道羽西这边注定不太平,我还料到就算不平,王沛之也不敢动你,万没想到他会杀死自己门下十六弟子,栽赃黄皮脸,借三十门众枉死之举来激怒你。”

手里两块令牌一直都未离手,姜梨看着与夜色混作一团的帐顶,“他会付出代价的。”

包括这起事件的所有参与者,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
“你觉得王常与是不是真疯?”付锦衾问姜梨。

“说不准。”

“不知真假为什么同意留在剑宗。”

“因为我想赌一个答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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