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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四回·平生事,南北西东】
张起灵从花坊的屋顶跳下来,背起箩筐,重新走进花坊,径直进了二楼某个熄着灯的房间里。
他不是一开始就叫张起灵的,这是大约十多年前,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,在一个日光鼎盛的日子里得到的新名字。同时,也寓意着一个新的身份。
那一天他十三岁,拿着六角铃铛从遥远的泗州放野归来,回到那个总是下着雪的家乡。
那一天他也许十三岁,也许不是。
在一座后山的庙堂里,他捧着一只装有酥油的木碗,把沸腾的茶水添了进去,小心翼翼地把青稞面倒进碗里,并拢手指在碗底轻捣。
那是一碗恩赐的酥油茶,据说来自某个跟他有渊源的地方,他没去过,只知道那里也和这里一样下雪。
他第一次喝,动作显得有些笨拙,碗里的糌粑还未成团,就一手巴着碗,用力的把面糊往嘴里送。似乎感觉不到烫,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,肩膀微微倏动着,直到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。
他不再动了。
从碗里抬起头,他默默地站起来,抬脚走了出去。
面前是一口巨大的棺椁,他抬头看了眼蓝的发沉的天空,被突如其来的太阳光线刺的眯起了眼睛。喝下了旁边递来的像血染红的酒,沉默着躺进了棺材里。
棺材的盖慢慢合上,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什么地方。
这一刻他的心里很空,里面装着的东西都被人取了出去。同时他的心又很满,满到今后不知道该装什么进去。
他忽然想起来,桌上那碗没喝完的酥油茶。
那碗茶属于他,他要走了,茶会被老人倒空,失去和世界上唯一的联系,他也会变得和那碗酥油茶一样。
这时他想起老人的话,“时光很长,你将首先失去自己的过去,你也会学会忘掉自己的未来。”
棺材里和外界只隔了一层木板,他躺在里面,透过沉寂着的黑暗和幽闭,听到了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,从心脏的位置渐渐扩散到身体的各个血管、四肢末端。
他闭上了眼睛,外面有人喊了一句:起灵了。
“张起灵?”
黑暗的房间里,张起灵点灯的动作一顿,就看到外面的窗沿上突然探下来一个脑袋。
精灵似的短发女子双手抱胸倒吊在窗外,盯着他的手指:“哎哟,都能当我儿子了。”
张海琪手撑着窗沿翻进来,绕着张起灵打量了一圈,“不错,不错。人皮面具也使的比我那傻儿子好。”
张起灵点亮煤油灯,透过火光看向她,借着身高的优势,一眼就看到了她头顶的几丝白发,“你是谁?”
“我?刚被你骗钱那傻小子他娘。”张海琪拍拍手,叉着腿大喇喇坐在床边,“放心,不是来向你讨债的。你来此地多久了?后面深山寨子里有事要发生,你感觉到了么?”
张起灵点了下头,并未好奇她从哪来,为什么来。他在桌边坐下,淡淡道:“后山的东西要出来了。”
张海琪伸了个懒腰,摘掉新娘的头冠,半躺在床榻上,“洗骨峒有变,我要先去探探,我总觉得——那里有声音在呼唤我。”
她眯起眼,眼神迷离,她本不愿来南疆,只是为了安慰张海盐那傻小子——罢了,不过是最后一次,反正她失信也不是一两回了。
张海琪的心情很平静,她没想过就这么顺利的遇到了族长,顺利到她忽然就没有了最后那丝求生的欲望。
让一个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孩子怎么做?给她换血么?张海琪盯着天花板放空,她想,她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了。
“你中毒了,很快就会死去。”
“族长,把我的傻儿子托付给你吧。”
两个素昧谋面的人,初次相见,也许见过,但她也不记得了。
各说各话,互不干扰,难得和谐。
张海琪的呼吸渐渐平稳。
张起灵站起来,火光中,看到她头顶的位置,从发根开始蔓延出白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白了满头。
他想了想,从腰间取下短刀在掌心划了一道。良久,他再次拿起刀,在床榻显眼的位置刻了四个字:离开这里。
他有自己的计划,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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